《世说新语》中的王珣

2014-02-02



言语第二 93

道壹道人好整饰音辞,【王珣《游严陵濑诗叙》曰:“道壹姓竺氏,名德。”《沙门题目》曰:“道壹文锋富赡,孙绰为之赞曰:‘驰骋游说,言固不虚。唯兹壹公,绰然有余。譬若春圃,载芬载敷。条柯猗蔚,枝干扶疏。’”】从都下还东山,经吴中。已而会雪下,未甚寒。诸道人问在道所经。壹公曰:“风霜固所不论,乃先集其惨澹。郊邑正自飘瞥,林岫便已皓然。”


言语第二 102

宣武移镇南州,制街衢平直。人谓王东亭曰:【《王司徒传》曰:“王珣字元琳,丞相导之孙,领军洽之子也。少以清秀称。大司马桓温辟为主簿,从讨袁真,封交趾望海县东亭侯,累迁尚书左仆射、领选、进尚书令。”】“丞相初营建康,无所因承,而制置纡曲,方此为劣。”【《晋阳秋》曰:“苏峻既诛,大事克平之后,都邑残荒。温峤议徙都豫章,以即丰全。朝士及三吴豪杰,谓可迁都会稽,王导独谓‘不宜迁都。建业,往之秣陵,古者既有帝王所治之表,又孙仲谋、刘玄德俱谓是王者之宅。今虽凋残,宜修劳来旋定之道,镇静群情。且百堵皆作,何患不克复乎!’终至康宁,导之策也。”】东亭曰:“此丞相乃所以为巧。江左地促,不如中国;若使阡陌条畅,则一览而尽。故纡余委曲,若不可测。”


政事第三 24

王大为吏部郎,【王忱,已见。】尝作选草,临当奏,王僧弥来,聊出示之。【僧弥,王珉小字也。《珉别传》曰:“珉字季琰,琅邪人,丞相导孙,中领军洽少子。有才蓺,善行书,名出兄珣右,累迁侍中、中书令。赠太常。”】僧弥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选者近半,王大甚以为佳,更写即奏。


政事第三 25

王东亭与张冠军善。【张玄,已见。】王既作吴郡,人问小令曰: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王献之为中书令,王珉代之,时人曰‘大、小王令’。”】“东亭作郡,风政何似?”答曰:“不知治化何如,唯与张祖希情好日隆耳。”


政事第三 26

殷仲堪当之荆州,王东亭问曰:“德以居全为称,仁以不害物为名。方今宰牧华夏,处杀戮之职,与本操将不乖乎?”殷答曰:“皋陶造刑辟之制,不为不贤;【《古史考》曰:“庭坚号曰皋陶,舜谋臣也。舜举之于尧,尧令作士,主刑。”】孔丘居司寇之任,未为不仁。”【《家语》曰:“孔子自鲁司空为大司寇,三日而诛乱法大夫少正卯。”】


文学第四 64

提婆初至,为东亭第讲《阿毗昙》。【《出经叙》曰:“僧伽提婆,罽宾人,姓瞿昙氏。俊朗有深鉴,符坚至长安,出诸经。后渡江,远法师请译《阿毗昙》。”远法师《阿毗昙叙》曰:“《阿毗昙心》者,三藏之要领,咏歌之微言。源流广大,管综众经,领其宗会,故作者以心为名焉。有出家开士字法胜,以《阿毗昙》源流广大,卒难寻究,别撰斯部,凡二百五十偈,以为要解,号之曰‘心’。罽宾沙门僧伽提婆,少玩斯文,因请令译焉。”阿毗昙者,晋言大法也。道标法师曰:“阿毗昙者,秦言无比法也。”】始发讲,坐裁半,僧弥便云:“都已晓。”即于坐分数四有意道人,更就余屋自讲。提婆讲竟,东亭问法冈道人曰:【法冈,未详氏族。】“弟子都未解,阿弥那得已解?所得云何?”曰:“大略全是,故当小未精核耳。”【《出经叙》曰:“提婆以隆安初游京师,东亭侯王珣迎至舍讲《阿毗昙》。提婆宗致既明,振发义奥,王僧弥一听便自讲,其明义易启人心如此。未详年卒。”】


文学第四 90

裴郎作《语林》,始出,大为远近所传。时流年少,无不传写,各有一通。载王东亭作《经王公酒垆下赋》,甚有才情。【《裴氏家传》曰:“裴荣字荣期,河东人。父稚,丰城令。荣期少有风姿才气,好论古今人物。撰《语林》数卷,号曰裴子。”檀道鸾谓裴松之,以为启作《语林》,荣傥别名启乎?】


文学第四 92

桓宣武命袁彦伯作《北征赋》,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宏从温征鲜卑,故作《北征赋》,宏文之高者。”】既成,公与时贤共看,咸嗟叹之。时王珣在坐云:“恨少一句,得‘写’字足韵,当佳。”袁即于坐揽笔益云:“感不绝于余心,泝流风而独写。”公谓王曰:“当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。”【宏《集》载其《赋》云:“闻所闻于相传,云获麟于此野。诞灵物以瑞德,奚授体于虞者。悲尼父之恸泣,似实恸而非假。岂一物之足伤,实致伤于天下。感不绝于余心,泝流风而独写。”《晋阳秋》曰:“宏尝与王珣、伏滔同侍温坐,温令滔读其赋,至‘致伤于天下’,于此改韵。云:‘此韵所咏,慨深千载。今于“天下”之后便移韵,于写送之致,如为未尽。’滔乃云:‘得益“写”一句,或当小胜。’桓公语宏:‘卿试思益之。’宏应声而益,王、伏称善。”】


文学第四 95

王东亭到桓公吏,既伏阁下,桓令人窃取其白事。东亭即于阁下更作,无复向一字。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珣学涉通敏,文高当世。”】


文学第四 96

桓宣武北征,【《温别传》曰:“温以太和四年上疏自征鲜卑。”】袁虎时从,被责免官。会须露布文,唤袁倚马前令作。手不辍笔,俄得七纸,殊可观。东亭在侧,极叹其才。袁虎云:“当令齿舌闲得利。”


雅量第六 39

王东亭为桓宣武主簿,既承藉,有美誉,公甚欲其人地为一府之望。初,见谢失仪,而神色自若。坐上宾客即相贬笑。公曰:“不然,观其情貌,必自不凡。吾当试之。”后因月朝阁下伏,公于内走马直出突之,左右皆宕仆,而王不动。名价于是大重,咸云“是公辅器也”。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珣初辟大司马掾,桓温至重之,常称‘王掾必为黑头公,未易才也’。”】


识鉴第七 28

王忱死,西镇未定,朝贵人人有望。时殷仲堪在门下,虽居机要,资名轻小,人情未以方岳相许。晋孝武欲拔亲近腹心,遂以殷为荆州。事定,诏未出。王珣问殷曰:“陕西何故未有处分?”殷曰:“已有人。”王历问公卿,咸云“非”。王自计才地必应在己,复问:“非我邪?”殷曰:“亦似非。”其夜诏出用殷。王语所亲曰:“岂有黄门郎而受如此任?仲堪此举乃是国之亡征。”【《晋安帝纪》曰:“孝武深为晏驾后计,擢仲堪代王忱为荆州。仲堪虽有美誉,议者未以方岳相许也。既受腹心之任,居上流之重,议者谓其殆矣。终为桓玄所败。”】


赏誉第八 147

谢公领中书监,王东亭有事应同上省,王后至,坐促,王、谢虽不通,太傅犹敛膝容之。【王、谢不通事。别见。】王神意闲畅,谢公倾目。还谓刘夫人曰:“向见阿瓜,故自未易有。【按王询小字法护,而此言阿瓜,未为可解,傥小名有两耳。】虽不相关,正是使人不能已已。”


品藻第九 83

王珣疾,临困,问王武冈曰:【《中兴书》曰:“谧字雅远,丞相导孙,车骑劭子。有才器,袭爵武冈侯,位至司徒。”】“世论以我家领军比谁?”武冈曰:“世以比王北中郎。”东亭转卧向壁,叹曰:“人固不可以无年!”【领军王洽,珣之父也。年二十六卒。珣意以其父名德过坦之而无年,故致此论。】


规箴第十 22

王大语东亭:“卿乃复论成不恶,那得与僧弥戏!”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珉有俊才,与兄珣并有名,声出珣右。故时人为之语曰:‘法护非不佳,僧弥难为兄。’”】


规箴第十 26

王绪、王国宝相为唇齿,并上下权要。【《王氏谱》曰:“绪字仲业,太原人。祖延。父乂,抚军。”《晋安帝纪》曰:“绪为会稽王从事中郎,以佞邪亲幸。王珣、王恭恶国宝与绪乱政,与殷仲堪克期同举,内匡朝廷。及恭表至,乃斩绪以说诸侯。国宝,平北将军坦之第三子。太傅谢安,国宝妇父也,恶而抑之不用。安薨,相王辅政,迁中书令,有妾数百。从弟绪有宠于王,深为其说,国宝权动内外,王珣、王恭、殷仲堪为孝武所待,不为相王所眄。恭抗表讨之,车胤又争之。会稽王既不能拒诸侯兵,遂委罪国宝,付廷尉赐死。”】王大不平其如此,乃谓绪曰:“汝为此欻欻,曾不虑狱吏之为贵乎?”【《史记》曰:“有上书告汉丞相欲反,文帝下之廷尉。勃既出叹曰:‘吾尝将百万之军,安知狱吏之为贵也?’”】


捷悟第十一 7

王东亭作宣武主簿,尝春月与石头兄弟乘马出郊。时彦同游者,连镳俱进。【石头,桓遐小字。《中兴书》曰:“遐字伯道,温长子也。仕至豫州刺史。”】唯东亭一人常在前,觉数十步,诸人莫之解。石头等既疲倦,俄而乘舆回,诸人皆似从官,唯东亭奕奕在前。其悟捷如此。


容止第十四 34

简文作相王时,与谢公共诣桓宣武。王珣先在内,桓语王:“卿尝欲见相王,可住帐里。”二客既去,桓谓王曰:“定何如?”王曰:“相王作辅,自然湛若神君,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帝美风姿,举止端详。”】公亦万夫之望。不然,仆射何得自没?”【仆射,谢安。】


伤逝第十七 13

戴公见林法师墓,【《支遁传》曰:“遁太和元年终于剡之石城山,因葬焉。”】曰:“德音未远,而拱木已积。冀神理绵绵,不与气运俱尽耳!”【王珣《法师墓下诗序》曰:“余以宁康二年,命驾之剡石城山,即法师之丘也。高坟郁为荒楚,丘陇化为宿莽,遗迹未灭,而其人已远。感想平昔,触物凄怀。”其为时贤所惜如此。】


伤逝第十七 14

王子敬与羊绥善。绥清淳简贵,为中书郎,少亡。【绥已见。】王深相痛悼,语东亭云:“是国家可惜人!”


伤逝第十七 15

王东亭与谢公交恶。【《中兴书》曰:“珣兄弟皆婿谢氏,以猜嫌离婚。太傅既与珣绝婚,又离妻,由是二族遂成仇衅。”】王在东闻谢丧,便出都诣子敬道:“欲哭谢公。”子敬始卧,闻其言,便惊起曰:“所望于法护。”【法护,珣小字。】王于是往哭。督帅刁约不听前,曰:“官平生在时,不见此客。”王亦不与语,直前,哭甚恸,不执末婢手而退。【末婢,谢琰小字。琰字瑗度,安少子。开率有大度,为孙恩所害。赠侍中司空。】


宠礼第二十二 3

王珣、郗超并有奇才,为大司马所眷拔。珣为主簿,超为记室参军。超为人多须,珣状短小。于时荆州为之语曰:“髯参军,短主簿。能令公喜,能令公怒。”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超有才能,珣有器望,并为温所暱。”】


排调第二十五 60

孝武属王珣求女婿,曰:“王敦、桓温,磊砢之流,既不可复得,且小如意,亦好豫人家事,酷非所须。正如真长、子敬比,最佳。”珣举谢混。后袁山松欲拟谢婚,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山松,陈郡人。祖乔,益州刺史。父方平,义兴太守。山松历秘书监、吴国内史。孙恩作乱,见害。初,帝为晋陵公主访婿于王珣,珣举谢混云:‘人才不及真长,不减子敬。’帝曰:‘如此,便已足矣。’”】王曰:“卿莫近禁脔。”


轻诋第二十六 24

庾道季诧谢公曰:“裴郎云:‘谢安谓裴郎乃可不恶,何得为复饮酒?’【庾龢、裴启已见。】裴郎又云:‘谢安目支道林,如九方皋之相马,略其玄黄,取其俊逸。’”【《支遁传》曰:“遁每标举会宗,而不留心象喻,解释章句,或有所漏,文字之徒,多以为疑。谢安石闻而善之曰:‘此九方皋之相马也,略其玄黄,而取其俊逸。’”《列子》曰:“伯乐谓秦穆公曰:‘臣所与共儋纆薪菜者,有九方皋,此其于马,非臣之下也。’公使行求马,反,曰:‘得矣!牡而黄。’使人取之,牝而骊。公曰:‘毛物牡牝之不知,何马之能知也?’伯乐曰:‘若皋之观马者,天机也。得其精,亡其粗;在其内,亡其外;见其所见,不见其所不见;视其所视,遗其所不视。若彼之所相,有贵于马也。’既而,马果千里足。”】谢公云:“都无此二语,裴自为此辞耳!”庾意甚不以为好,因陈东亭《经酒垆下赋》。读毕,都不下赏裁,直云:“君乃复作裴氏学!”于此《语林》遂废。今时有者,皆是先写,无复谢语。【《续晋阳秋》曰:“晋隆和中,河东裴启撰汉、魏以来迄于今时,言语应对之可称者,谓之《语林》。时人多好其事,文遂流行。后说太傅事不实,而有人于谢坐叙其黄公酒垆,司徒王珣为之赋,谢公加以与王不平,乃云:‘君遂复作裴郎学。’自是众咸鄙其事矣。安乡人有罢中宿县诣安者,安问其归资。答曰:‘岭南凋弊,唯有五万蒲葵扇,又以非时为滞货。’安乃取其中者捉之,于是京师士庶竞慕而服焉。价增数倍,旬月无卖。夫所好生羽毛,所恶成疮痏。谢相一言,挫成美于千载;及其所与,崇虚价于百金。上之爱憎与夺,可不慎哉!”】


谗险第三十二 3

孝武甚亲敬王国宝、王雅。【《雅别传》曰:“雅字茂建,东海沂人,少知名。”《晋安帝纪》曰:“雅之为侍中,孝武甚信而重之。王珣、王恭特以地望见礼,至于亲幸,莫及雅者。上每置酒燕集,或召雅未至,上不先举觞。时议谓珣、恭宜傅东宫,而雅以宠幸,超授太傅、尚书左仆射。”】雅荐王珣于帝,帝欲见之。尝夜与国宝、雅相对,帝微有酒色,令唤珣。垂至,已闻卒传声,国宝自知才出珣下,恐倾夺要宠,因曰:“王珣当今名流,陛下不宜有酒色见之,自可别诏也。”帝然其言,心以为忠,遂不见珣。


谗险第三十二 4

王绪数谗殷荆州于王国宝,殷甚患之,求术于王东亭。曰:“卿但数诣王绪,往辄屏人,因论它事,如此,则二王之好离矣。”殷从之。国宝见王绪问曰:“比与仲堪屏人何所道?”绪云:“故是常往来,无它所论。”国宝谓绪于己有隐,果情好日疏,谗言以息。【按国宝得宠于会稽王,由绪获进,同恶相求,有如市贾,终至诛夷,曾不携贰。岂有仲堪微间而成离隙。】


仇隙第三十六 6

王东亭与孝伯语,后渐异。孝伯谓东亭曰:“卿便不可复测!”答曰:“王陵廷争,陈平从默,但问克终云何耳。”【《汉书》曰:“吕后欲王诸吕,问右相王陵,以为不可。问左丞相陈平,平曰:‘可。’陵出让平,平曰:‘面折廷争,臣不如君;全社稷,定刘氏,君不如臣。’”《晋安帝纪》曰:“初,王恭赴山陵,欲斩国宝。王珣固谏之,乃止。既而恭谓珣曰:‘此日视君,一似胡广。’珣曰:‘王陵廷争,陈平从默,但问克终如何也。’”】